访弹词名家陈希安（二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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（续前）
0 E* n3 L( }! f2 A李：您能描绘评弹名家们常态的一天生活吗？譬如几点起来，几点演出？做点啥？
! P* ?& N7 |( d9 j" ~( [1 U6 K陈：一般讲起来，早晨身体、精神好点格（演员），茶会里吃茶，吃脱茶下来大家回去吃饭；吃好饭上书场，那么基本上直要到夜里回转去，名家基本都是如此。有辰光回去吃顿夜饭，马上亦要出去，到点把钟再回来，唱电台，唱书场，夜里还有堂会，所以有辰光，由于夜里睏得晚，早上勿起来吃饭也有，起来得晚，像阿拉先生早上起来要11点敲过，擦擦面、弄弄好，吃脱顿饭，包车下面停好，出去，那么一路直到夜书场散后回到家里吃老酒，再吃脱两筒烟，一般就是这样的生活。: [" O7 B2 L8 w+ `& c
李：评弹演员，喉咙是本钱。以前老先生一天场子这样多，他们是怎样保护嗓子的？
  P8 L- E5 {( f' T. K( l陈：保护喉咙，其实顶重要是在嗜好方面要注意。不过像张鸿声，不吃老酒呒不劲格，板要吃了酒上台，俚只喉咙蛮好格，所以很难讲。包括顾宏伯每顿也要吃酒。像张鸿声、顾宏伯等说大书的艺人，还有好多人追求，假使你自己不注意，或日夜胡闹，或者烟酒一来，喉咙就去脱。所以，保护喉咙一方面有些嗜好能控制要控制点，另一方面要多休息。你如果一天八、九场唱下来，再出去胡闹，吃酒吃烟，喉咙肯定要去脱格，到底人不是铁打的。夏荷生，有评弹梅兰芳之称，一代“描王”，喉咙多少好，但是吃鸦片。记得45年日本人投降后，我搭俚一道在青年电台（国民党办的），在陕西路延安路处，演出上下档，俚对我也蛮好的，当年可能45或46岁。结果吃鸦片，第二年就走脱了，最后连棺材钞票全是道众出格，这样一个大响档！所以吃鸦片，格是既伤身体亦伤喉咙亦伤铜钿。包括朱介生，喉咙去脱了。
5 q7 ?; c2 I- w李：夏荷生家里呢？后来生活情况怎样？2 L+ E# ?4 N. Q2 H2 q
陈：夏荷生也有二房太太。第二房叫小妹小妹的，本来在一个店里做会计，解放后前还看到，后来勿晓得了，听说俚的儿子还可以。, G3 R+ C2 u& g3 B2 O( w" H0 e% j- P
李：去脱喉咙格演员真是勿少。- H/ f6 i. ~+ N# c
陈：所以要真正保护好喉咙是不容易格事体。一方面在七八家、八九家场子做下来，已经疲劳得勿得了，再去吃烟，胡调，人亦勿是铁打格！所以有辰光一些绯闻，在文艺界很难免。我勿去寻俚，俚要来寻你。有辰光严雪亭也有“朋友”，唐耿良算得老实，也有“朋友”。4 i$ y( `, U; O+ q1 W
李：解放前上海这批评弹名家收入应当很丰厚吧？/ [) v' S9 t) |7 W
陈：像严雪亭，苏州买房子，自家屋里造只亭子叫雪亭。张鸿声颜家巷5进房子；姚蔭梅格房子，就是现在金声伯住的地方，当时金声伯买下来辰光大约只有七千洋钿，现在连地皮价值一千多万。
- ~3 H& A9 v& O& x李：格歇辰光说书先生对衣着全特别讲究，他们一年四季有哪些行头？8 J1 V- H/ h; V
陈：一年四季行头，阿拉先生特别考究，皮袍子有好几件。今朝天稍微热一点点，灰鼠，顶冷辰光狐坎，外面是狐坎大衣、皮领头、丝绒帽子，一般中上听众看见，全觉着说书先生“吃介”，都是这样子的。而且蛮噱头格，伲在台上个打扮，长衫、大袖口、纺绸短衫裤子，蛮多中层的高级职员看见了，也着长衫，学伲格种派头呀。9 o; Z8 |. ~# `
李：好像模特儿哉。
. l. B( z5 g+ y% s2 c3 S, W陈：对对。
: O. D. {, P- C- u李：那么上台也是这样？
3 X, H& Q, ~4 t; A6 k陈：上台大衣、呢罩袍脱掉就是皮袍子，灰鼠灰背，狐坎，勿得了。灰鼠有几种。狐坎大衣，不得了格皮袍。格歇辰光包括徐云志、周玉泉、夏荷生、蒋月泉、张鉴庭、薛筱卿，全是格能样子。出去，丝绒铜盆帽一戴，皮鞋锃亮，外头狐坎大衣，里厢狐坎袍子，扎脚管裤子，全是像织锦缎那样的，包车赤刮辣新，两盏灯，夜里厢叮当叮当，哗，到书场去。# s  v* u( h6 F# i& e$ U6 [% U
李：格歇辰光，伲姆妈住勒陕西北路威海卫路，经常看见说书先生赶场子，包车上插仔野鸡毛，吧布叮当，风光得不得了。俚姑夫开剧院，所以常常可以看电影，听书，最欢喜到玻璃电台，看蒋月泉着仔白格纺绸短衫唱开篇。
, C  J/ o% ~1 }% B另外还要请教陈老师，当时风头健的演员，在上海或到码头上演出，食膳情况一般来讲是哪亨格情况？三、四流演员场方又是怎样招待，等级区别大吗？
! _( K) ]$ j( d9 X" J' d陈：阿拉出去格食膳全是场方提供。即使三、四流的（演员），自家也勿烧。像伲老先生，中午六、七只菜，晚上六、七只菜，留下二、三只菜夜里吃点心。一般格演员弄个三、四只菜，不用自家开伙仓。不像现在解放以后，反而要自家开伙仓，从前呒不格，全是老板请客的。只有解放后要自己弄，像困难辰光还要自家拎了米到杭州去演出，真家伙！+ ?( B, V0 Z: ?; n- Z
李：出去要带行李，还要带米，而且交通也不方便啊！
- d3 O2 b" f2 E" s" L3 G- D陈：是格，交通也不方便。还要背两只琵琶、两只弦子，蛮苦格，做评弹演员真格蛮苦。勿像从前。从前评弹演员像薛筱卿、蒋月泉、张鉴庭开奥斯汀汽车。伲出去包车（自己包的三轮车），人家看仔蛮风光，噢哟！说书先生“吃介”。3 ~9 r" [6 S- K. C
李：不过闲话也要讲转来，评弹演员里厢，等级差别太大，蹩脚说书先生真格是蛮苦的。& U+ l( ]. _* _2 ~" ^
陈：对对，阿拉到茶会里吃茶也是如此。一看就晓得，等级差不多的演员聚在一起，最差的坐在旮旯里等代书。从前叫“茶会”。大家平时吃吃茶，有辰光有人说今天啥人身体不灵，叫人去代书，有种人连得代书都呒不资格。# d! i2 L) Q8 T
李：以前到码头上演出，除轮船和汽车外，还有什么经常利用的交通工具？" @7 T! _/ t. Z
陈：还有小的独轮车，我搭先生在常熟乡下梅里，梅里到许浦全是独轮车。半边放行李、半边坐人，常熟乡下最多了。夏荷生去许浦说书，阿拉在梅里做，俚就坐独轮车轧浪浪[7]过来格。其他像航船、轮船，伲全坐过，还有长途公共汽车。现在不一样了，自家开车子，阿拉团里大约六、七部，苏州团还要比伲多。
4 b( W4 F! k" b( k( a6 j  ?李：陈老师，您认为三四十年代，上海评弹最好的演出场所是啥地方？- U! t2 [/ ~, c. b7 q5 \) u$ q
陈：最好是“老沧州”，在现在“锦昌文华”隔壁，大得不得了。“老沧州”饭店里住的全是高档人。伲吃茶都在里边，门口有片草地。还有“新沧州”，这两爿书场最好。到后来就是“新仙林”、“仙乐斯”。这种书场真格有气派，踏进去人一凛，进去全是地毯、弹簧地板，因为本来是舞厅，座位全是一只只軟靠板。# B  U' {. k3 b/ C
李：听众阿可以吃茶？6 m  J: a2 l3 d8 ]. L6 S
陈：可以不好吃茶。踏进去的四周环境一个人感到舒服得不得了。最最高级是“新仙林”，大门进去，一个圆形环岛花坛，两面汽车开进去，到门口停下来，四周一排全部是窗，八九百只位子。
- y+ G- O  \' t, ^4 s7 v李：在台上唱有什么感觉？ 0 i7 V5 l$ ~  o8 {
陈：心情舒畅，望下去层次高得不得了，有不少都是开汽车来听书的。
" H7 g1 ^7 l# G: s% ]" m李：与听众的交流是哪亨格？
4 p; K! N9 u( d) P, q: |; s陈：跑进去，上台了，路过听众门前，一排一排打招呼。! L+ F1 @4 |  R1 y
李：苏州的茶馆书场呢，听众层次参差不齐，也蛮随便，吃茶、吃零食全有，更多呈现为一种苏州人的生活方式，而上海可能要海派得多。) h9 }* L; N- _. O; G
陈：非常高档，而且就像出席盛会一样。进来的人打扮全是讲究得不得了，即使一般的职员，也是着得挺挺刮刮，呒不啥七乔八劣，全是中上等人。6 j& W. T3 z. D
二、学艺心态和生活2 r- B. p$ o, \5 D
李：陈老师，您当初投拜于沈俭安老师门下真是有幸，请谈谈拜师的初衷，
+ v! ?. ^+ t/ g3 Z, R' v" o陈：我跟先生当时辰光只有12周岁。哪亨会学格呢？也是受了影响。噢!顾宏伯、张鸿声到常熟来演出，生意好得热昏。蒋如庭、朱介生，还有张鉴庭搭俚大兄弟张鉴邦全到常熟来演出。当时张鉴亭说书还呒不上正规，俚等到一场书说下来，（对听客）讲“还有啦”。啥物事？就是唱“小热昏”。戴了个头套，搭张鉴邦滴笃嗒、滴笃嗒唱“小热昏”，所以生意好得热昏。生意一好，家里大人就觉着说书先生不得了，将来红出来真格吃勿光用勿光，格是只金饭碗，收入高，受人尊重，所以学说书人多呀，现在啥人去学？
( a# z9 I) s# @) g, C) B0 I也是搭先生有缘。格一年先生齐巧到常熟来演出，要收学生子。格歇辰光俚搭薛筱卿已经拆搭哉，那么我乡邻李筱珊，俚是王子和格学生，王子和是周玉泉格先生，李筱珊认得我先生，就介绍我去学。伲先生一看我蛮好，蛮讨人欢喜，当时就拜师。但是，从前辰光拜老师要十担米、二十担米，伲家里蛮清贫，呒不啥物事，后来先生说不要了，就请一桌酒吧，写张纸头。, v% e3 C' W- S: K' N
（未完）

ly022921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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